紅塵瑣碎
标题:
(jt叔叔)修道病:自相矛盾的救世主情结与躁郁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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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傷心龍舞
时间:
2015-9-3 07:32
标题:
(jt叔叔)修道病:自相矛盾的救世主情结与躁郁症
我剛才要講的是,學醫的人常常會落入這副上下聯寫的問題:其一,就是他藉著學醫,去讓自我感覺良好。這件事情最病態的狀況呢,是覺得:「我學了醫,我就是一個比較好、比較善的人。」──因為學醫好像關係到幫人治病對不對?幫人治病就好像在救人嘛。會救人,就會讓人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比較好、比較善、比較偉大的人。
「因為會醫術,就覺得自己是一個比較好的人」這件事情,我從來都是很不認同的!為什麼呢?因為,「醫術」它只是一門技術。比如說心血管堵起來了,什麼東西可以通啊?吃「火藥」可以通:木炭粉、硫磺跟硝石,這三樣東西磨在一起──呃,不要一起磨哦,會爆炸啊,分開磨再倒一起──就是可以吃的人體通樂。每天吃半公克、一公克,冠狀動脈通得很快。可是呢,你知道怎麼通,這只是像家庭主婦知道水管不通要倒通樂下去,對不對?這個是技術層面的能幹,不是等於你「道德層面」有什麼「偉大」吧?就像是我會開車,會讓我變成道德上比較偉大的人嗎?不會吧。或者反過來講,如果我不是中醫、我不會中醫,我就是一個比較惡質的人嗎?就像我這個人哦,天生就是對開車特別沒fu,我不管怎麼學開車,都忘光。我愈學開車愈是晚上做惡夢,夢到我不會開車而出事。有一次哦,我找一個鄰居教我練開車,開了半年,覺得會了,再過了一段時間我上了車,油門跟煞車都分不出來。那好,我是開車白痴,那請問我要因為我在開車這件事情上很白痴,就認為我是一個比較邪惡的人嗎?不必吧。
中醫也是一門技術,可能有的人他就是腦筋比較適合學,所以他可以學得很好;也可能有些人他腦筋就不是那麼適合,那就學得不好。這都沒有關係,它只是一門技術而已。愛自己來也好,花錢僱人做也好,都好。
我不希望,我們利用這門技術來哄抬自己的存在價值,因為這樣一方面直接會傷到自己:讓自己驕傲。而更不好的一點是……我怕的是哦,我們人之所以會「渴望覺得自己是一個比較好的人」,其實是因為自我感覺不良好!我這樣說你懂吧?比如說,一個像我這麼高,180公分左右的人啊(不敢說足180哦,180公分『左右』)其實不會特別想要長高。會每晚向星星許願想要長高的,是誰啊?矮冬瓜嘛,對不對?所以,會「想要」自我感覺良好的人,其實他在基本信念上,往往是自我感覺「不良好」的人。會「想要」當一個教主的人,通常都是長年被自己的自卑情結折磨的人啊。
也就是說,這樣的人哦……不要說別人,因為我就曾經是這樣的人。我曾經就是因為陷入這樣的一個心理困境,造成我學中醫愈學身體愈壞;因為我自我感覺不良好,所以,我以為我學了醫術、推廣中醫、濟世救人,然後我的自我感覺就會良好了。結果我發現這完全是一條錯誤的取徑,它把我身心都搞壞掉了。
這個東西哦,其實我《莊子》課的學生已經不用我再講,因為我已經講到他們耳朵都長繭了。但是,我在《莊子》課就講:「如果你沒有這類問題的話,真的算是我在囉嗦;可是如果你有這個問題的話,我講一百遍都不算多!」這個東西,我稱之為「負面信念引起的代償反應(compensation)」。這個問題我先擱著,下堂課再回來講。
我要先把我們這個課堂的要求、這句下聯講一講:這個「醫學莫營勢」啊,下聯是「賤人多矯情」。這句話是誰講的啊?《甄嬛傳》裡面華妃的名言,講得很好!拿來當作人生格言。
我們學中醫,跟「賤人,就是矯情」有什麼關係啊?像我自己啊,或者我們班上的常備助教「Kelvin助教」啊──同學想看病,可以找Kelvin助教聊聊,不要來跟我聊──我跟Kelvin助教,就常常我們兩個人互相看著啊,心中一陣心酸……
怎麼講呢?就是:因為我學會了中醫,所以我學會了犯賤。怎麼講呢?好比說,這個某先生或者某太太,如果我們不會中醫的話,這個人壓根兒就是我討厭的人,平平無事,我不會接近他、也不會跟他聊天、不會找他吃飯看電影。可是呢,只因為我會了中醫,而他又有病了,我就會說:「啊,我幫你把脈……」,什麼「你要加油啊!要注意不要吃什麼什麼啊……不要生氣操心啊……」鼓勵他一大堆、講一大堆、對他愛很大。
明明是我不愛、也不會想去愛的人,只因為我會了中醫,我就要陪在身邊跟他講半天,還三天兩頭要見面關懷他,我賤不賤啊?明明跟這個人相處,對我來講,一點都不是享受,是折磨,可是我會了中醫,我就心甘情願去接受這個折磨。這件事情,你不覺得很矯情且犯賤嗎?
對自己誠實的人,討厭的人就不要見,這樣才健康,對不對?等到我有一天撐得住了再來見;現在還撐不住,就不要見。可是呢,學了中醫之後,就會開始矯情了,就會想:「唉呀,他是有需要的人嘛,那我又是有能力的人嘛,就不妨看一看嘛,也當作磨練醫術啦。」自我合理化多多。結果,就變成在跟你討厭的人多多相處,人生污濁掉了。
各位同學,你有沒有發現──現在我們要開始踏入中醫之門哦──很多人其實你平常根本不想理他的,可是你會中醫以後,你就開始會理他了?我每次犯到,都覺得我好可憐。自以為撐得住這個人,結果變成受害者。其實這個人還是原來那個你很討厭的人,可是為什麼有了中醫之後,就跟他很有得聊了?這真是一個很討厭的問題。
而且為什麼上面橫批要寫「結仇」呢?今天我們不是在上《莊子》課,不過《莊子》裡面有一個觀念,是很可以跟大家一句話就分享完的,就是《莊子》的人生成功論。──我想市面上有很多書,都在告訴你怎麼樣可以擁有一個成功的人生對不對?人生成功論,在《莊子》裡面只有一句話,而且這句話是至今為止,以我驗證的結果,還沒有出現例外的。所以這句話在我目前的人生,還不能被證明是偽科學。
這句話是什麼呢?《莊子》說:人最重要的事情,是要分得清楚什麼人事物是你影響範圍以內的,什麼人事物是你影響力範圍以外的。然後,如果是你影響力範圍以外的人事物,就不要去想,也不要去搞它,更不可以動情緒──就這麼簡單。因為,如果你試圖去影響你影響不了的事情,你會挫敗,你會一直挫敗,你的人生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感覺到「成功」。但是你如果不去影響你不能影響的東西呢,你就沒有挫敗感。
如果一個人活到死,都一點挫敗也沒有過,這不是就好成功了嗎?這是顛撲不破的人生成功論。其實,也不光是莊子這麼說,成功的企業家有誰能否定這句話的?而這一句話,在生活中怎麼實踐呢?有一次陳助教跟我講一件事:他跟一個人的關係變得很不好,對那個人感到很不舒服,不舒服到好像根本都已經是沒有辦法待在同一個空間的狀態。簡單來講,就是到達「不共戴天」的層級。那你說,這個「不共戴天」是怎麼達到的呢?
我就跟陳助教閒聊了一下。要跟人不共戴天,你知道有多簡單嗎?就比如說這個人是他同事──我現在在說人家壞話的時候哦,人事時地物都要改一改,因為我一天到晚被身邊的人警告說:「拜託,你不要再拿我在你上課的時候亂講一通了!」所以,現在我說的,都是經過更改的哦,就……不是陳助教吧,反正當它是「通例」──比如說,這個人是你的同事,而這個同事呢,你看他有一些地方不順眼,你就勸了他一句……
其實在你勸他之前,這個不順眼的感覺,在你心中那種「對他不滿意的感受」可能只有1,因為,到底是人家的事嘛,他的缺點是他的事。可是呢,你勸他一次之後,發現他沒改,你那個對他的討厭就由1增幅成3了,這個可以理解吧?大家都有的體驗。然後呢,你這個人又不死心,又懷著三倍的不滿,再去勸了他一次,那當然,帶著更多的情緒去講人家,能量上就一定會比較惡劣了對不對?會有更多氣忿、指責。那人家聽了,就會更加地不想理你、更加不甘心聽你的話去做,因為你已經在否定他了嘛。於是你就會發現:「我那麼用力講了,他還是不鳥我!」然後情緒就再乘以3,就變成9了。同事嘛,總是三天兩頭見面嘛,而你又不死心,講了又講,那3乘3乘再乘3再乘3,乘到81再乘到243左右的時候,破了200分的時候呢,就會形成「不共戴天之仇」。
所以,各位如果學了中醫,我覺得最要緊的一件事,就是要搞清楚那個人是不是會接受你的話的人。如果他不是,你從1犯到3,你就要說:「老天爺啊,對不起,我犯錯了,請原諒我。」你要知道你不可以再有下一次了哦。不可以讓自己的情緒變成9變成27變成81、243,到達不共戴天。後來,有一個年輕的小朋友,他跟我說他有一個仇人,有一次,光是在車站遠遠看到那人,就忍不住痛哭失聲了。我說:這是「五雷轟頂.天譴」等級的啊。那你說,這個「五雷轟頂天譴級」的情緒有多容易達到?就從243的程度,再乘以3再乘以3,破了2000分,就到五雷轟頂.天譴的狀態。
所以啊,你學了中醫,然後去跟人家囉哩叭嗦一些東西,很快可以不共戴天,很快可以五雷轟頂。這,你覺得對自己的健康,很環保嗎?我想,算了吧。因為,你永遠會遇得到這樣的人:明明這本《傷寒論》裡面感冒藥很好用,可是你跟他講,他還是去看西醫。又或是你看他體質偏寒,叫他不要吃冰,而他還照吃……你如果勸了五次、六次、八次的話,你就五雷轟頂了。是不是?多可憐?
學中醫的人,真可憐。然後,最慘烈的狀態……這個最慘烈的狀態也是我經驗過的:就是「A加B」啦,上聯加下聯;這還可以相加的哦!你知道「A加B」是怎麼回事啊?人的「自我感覺不良好的信念群」,簡單來講,就「有罪的自己」,跟另一組從它(有罪的自己)代償出來的信念群「偉大的自己」,打起了辯論戰的問題。這個東西,最基本盤的狀態,心理學稱之為「躁鬱症人格」。
转载自:
http://www.37ct.com/thread-103609-1-1.html
作者:
傷心龍舞
时间:
2015-9-3 07:33
也就是說,可能有一個人哦,在他的童年時代……誒,我不要講別人,講我自己吧。我就是一個,因為從小的生活環境,使我變成一個有很嚴重「存在危機」(existential crisis)的人;常常會覺得,自己不值得存在於這個世界上。我爸爸媽媽在我四歲的時候離婚,後來我爸娶了我繼母,我就跟他們生活在一起。而我繼母那個人,頗愛面子,她很怕人家知道她嫁的先生帶了個拖油瓶。他們兩個就告訴我說:如果有人打電話來,是找我繼母的,我就要說我是別家的孩子,免得我繼母尷尬。所以,別人家是教小孩不要說謊,我家是叫我一定要說謊。我從小就要跟人說「我不是這家的小孩」,把客人騙過了,還會沾沾自喜的。
而那時候,我媽媽是要追求她想要的人生,所以拋棄我爸爸。所以,其實我爸爸在跟我繼母結婚的時候,他的療傷期都還沒有結束,還處在心情很鬱悶的狀態──我四歲以前在爺爺奶奶家的時候,是很可以亂發脾氣的,因為爺爺奶奶很寵我──可是到了跟我爸爸和繼母單獨生活的時候,我發現:我只要對我爸爸一表現出情緒,我爸爸就大翻臉!因為他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搭理我的情緒了。所以我四歲開始就要學會:「原來,我在這個家是不能表露任何情緒的?」所以在這個家,我從四歲開始到二十幾歲都在演戲。因為我知道我表露任何情緒、想法,他們都不會理我,只會厭惡。
後來在考大學的時候呢,我很努力地想要表露一次情緒,跟他們說我想念心理系,結果他們不准我念,讓我去念工業工程管理,結果念到第三年我就受不了跑掉了。我表露自己的意見或者情緒的時候,不管我想要什麼,完全是不會被理睬的──甚至,到得後來,他們也不是對我「生氣」,而是根本就感到蠻「詫異」:「小孩這個東西,怎麼會有情緒的?」他們已經太習慣那個沒有聲音、沒有意見的我了。在那個家庭環境裡面,根本沒有人理我,從小就要告訴大家我不存在。我一直得到的訊息就是:「好孩子就是不存在的孩子,好孩子就是沈默得等同死掉的孩子。」……就是「我不能存在,我的存在、我真正的感受是不被允許的」的那種感覺。
我後來交大唸到第三年不唸了,想說:跟家裡面很用力地講「我不念啦」,他們總要看到我了吧?結果,就硬是沒人理我:我爸爸說「你看看,你不唸,你繼母多生氣」;我繼母說「你看,你不唸,你爸多尷尬」──我還是最不重要的那一個。
就是這種「存在危機」,我的這個「有罪的自己」的意識就一直在那裡,我好像永遠都會有一種不安:我到底是不是值得存在於這個世界上?因為我有一個這樣負面的信念基底,所以,我就會變成一個怎麼樣的人?變成一個「極端愛現」的人,因為我要很努力地做一些什麼表現、做什麼事情都要做得很優秀、很厲害,來企圖證明「我是值得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」──這樣的一種信念結構上的辯論戰。我好像要試圖駁倒「我是不值得存在的」這個信念,所以要努力表現得很好、很用力,要用「做很多善事、積很多功德」之類的事情,來證明我是值得存在的,這是「偉大的自己」的信念群、跟「有罪的自己」的信念群之間的大戰爭。
這個東西所陷入的最慘烈的問題是什麼呢?人類內在信念結構在戰爭的時候,它們不但不會對消滅,反而會彼此加強。你想想看:如果有一個人本來就跟你意見相反,你沒跟他吵架,他意見還沒那麼堅決,你吵了之後,他反而更固執了,對不對?小孩子巴在櫥窗看玩具,你沒吼「不准買!」,他看看也就罷了;你吼了「不許買!」,他反而是哭著鬧著非買不可了。一個人的意見、或說觀念、信念這一群坨坨哦,「我執的坨坨」,是你愈跟它打辯論戰,它就會愈堅強的。
現在已經可以科學檢測出來了,比如說有一個人,他覺得「大家都不喜歡我」,然後他看了一本書叫作什麼……那個教人要想正向信念的書叫什麼?喔,《秘密》啊?對對對,看了這本書,而以為:「我應該要有正面的信念啊!」於是就頻頻告訴自己:「我是……很美好的!大家都是很喜歡我的……」對自己這樣催眠再催眠,對不對?而,當他在自我催眠、發正面信念的那個當下,他的生理狀況,被儀器檢測的結果,是免疫力極端的低落(或者說,是交感神經最為緊張的時候);自己跟自己打辯論戰、或睜著眼睛對自己說瞎話、擺明了是有意識地要騙自己的時候,是免疫力最低落的時候──我的整個身體健康當年是讓這個東西拖垮掉的。
當年我教書教得有點成就了,就漸漸沾染了「我可以幫助很多人,所以我是好人」的那種想法。我2006年開始教書,2006年到2008年,我還算是「自得其樂」的狀態:我自己也想讀書嘛,那你給我錢,我讀書給你聽,好啊。可是等到這個商品的名氣做得有點大的時候,我就開始有一種多餘的幻想,因為外面的中醫師會有──我也算是被帶壞哦?哎,把責任推給他們──會有什麼「中醫救世界」之類的論點對不對?這讓我發現:「哦?中醫可以救世界?」結果,在建立這個「偉大的自己」的時候,就變成自己開始跟自己打辯論戰,好像隨時都要幫助很多人、要積功德的那種感覺。
人要助人,比較好的情況是:我過得很幸福,如果你對我的幸福有興趣,我可以分享給你聽,我是為什麼很幸福。這是一種健康的分享。《莊子》裡面有一句話「利澤施乎萬世,不為愛人」:你做你喜歡做的事,把你的快樂分享給別人,這樣子也會讓世界變得更美好。可是重要的是,你做這件事情很快樂,不是為了別人。
或者,這話也可以反過來說:真正的「助人」是什麼?不就是要讓別人變成一個比較好的人嗎?別人變成了一個比較好的人,具體的內容是什麼?以結果論,不就是「他」會變成「對你比較善待」嗎?也就是說,如果一些本來不太好、不太善的人,跟你相處的時候,居然能變成對你不虐不欺,厚厚道道地對待你,這才是「你有幫助他好起來」的證據啊──代表你的確有拉出他埋沒在內心深處的上帝、佛心。──這邏輯聽起來會不會很詭異?
但,這就是《莊子》第七篇〈應帝王〉講的道家超理性思考的結論,道家的「助人心法」。從前,我就是沒領悟這一層道理,才會對我的助教又督又電又勸又罵的,結果,我累壞了,助教也沒好起來!
但是,我這三年啊,真是在過好日子!我的助教都變得能幹得不得了,對我也好得不得了,一個班他們照顧得好好的,幾乎沒有一件事需要我操心。那這三年,我是怎麼訓練助教的?就是耍無賴、耍無能啊。我什麼都不會,他們就只好什麼都會啦。所謂「授權」,就是要讓員工真的覺得:「公司若倒了,果真就是被我搞倒的!」身為老闆,這件事一定得有覺悟要真戲真作到底,稍微假一點點,都會被員工嗅出老鼠味,而把責任推回老闆頭上。怎麼會是你去犯賤、拼命對一些人好,讓他們吃飽了就過河拆橋?這叫「你在婊他(婊:動詞,坑陷他人於不義)」耶!如果你是用「助人」去把周遭的人都劣化成吸血鬼,一群一群的撲上來,吸你的血、吸你的愛,忘恩負義、不知回報……你到底是在幫他還是在害他?你這個人,到底是聖人還是大魔王?
像我最近遇到一個人,特地找上我,想要我幫他看病,糾纏了頗一會兒,最後,我說了一句很「欠揍」的話,拒絕了。我說的是:「可是……幫你看病,我不會活得比較開心呀……」助人的第一關是「讓自己被善待」!我這個人對工作的感覺是:教書,我好開心;幫人看病,多半是不開心。我自己都被搞得不開心了,成為被人欺負到的受害者了,還要說「我在救助你、渡化你」,不是很荒唐嗎?
「拯救者」在不知不覺之間,成了「受害者的受害者」這件事情,《莊子》在第四篇〈人間世〉為它發明了一句今天大家都還會講的成語:「螳臂擋車」──你以為自己好厲害,結果被車壓死!在我的《莊子》課堂,最容易聽同學說起的矛盾故事(paradox),就是有人明明是處在被先生、被太太、被父母欺負的狀態,他還在想:「我要怎麼做,才能幫他、救他、渡他?」真荒唐!所以,同樣是助人的活動,也有可能是病態心理結構形成的。
你看哦:人在助人的時候,是「我在幫助你」對不對?這就會有一種自我良好的感覺,是「我比你優越」;這件事情是「你需要、我不需要」,所以才是我在幫助你嘛。所以「我比你優越」的信念會被加強一次。可是,在我幫助你的時候呢,「我比你低賤」的信念也會被加強一次哦:因為,我這個寶貴的時間,如果拿去吃飯看電影,我可以很快樂,我偏偏要拿來奉陪你、陪你講話、陪你聽你的心事、聽你訴苦,把我的時間糟蹋在你身上……這不是就變成「你值得、我不值得」了嗎?也就是「我比你低賤」的信念,對不對?「助人」這個行為,也可能會強化「我很低賤」的感覺。
所以,「我優越」跟「我低賤」的信念,結合在一起引發的行為模式,有好幾種路數。其中一個路數,心理學叫作救世主情結(Messiahtrap)。那另外一個發作的路數是什麼?躁鬱症。他的正負信念結構拼命地在對打:躁鬱症的患者很妙。他其實基本的「我有罪」的負面信念就一直在那邊,可是他會很努力地表現得很好,然後露出一種「希望你為他鼓掌」的表情。所以躁鬱症的患者,當他努力把這個「我很偉大」的信念經營起來,他會覺得「我就是世界之王」,可是他這一頭的信念經營起來的時候,他這個辯論的動力也會加強另一頭的負面信念,他很快又陷入沮喪,會說「我這種爛人不如死了算了」──這樣的一個結構。
所以我一點都不贊成躁鬱症患者吃藥治療,因為這完全是一個純形而上的意識形態問題,並不是物質肉身化學失調的病。這個不需要用藥物的,藥物只是用類似吸毒的人用來「high」的那種化學成分,來硬吊住你、不許你「鬰」,但「躁」的那一頭,「努力經營一個偉大的自己」的種種行為,那個人還是天天都在做得很勤,在強化他的病根。這個樣子,躁鬰症怎麼會好?
躁鬰症要醫好,方法一點兒都不複雜,可是,患者都不肯做,就是:你強迫自己「在行為上」不可以再經營偉大的自己,事情就結束了。什麼意思?就是:「我低賤我就是低賤,我壞我就壞,我沒道德就沒道德。」這樣,就結束了。擁抱自己的黑暗面,這件事情就結束了。
(节选自《修道病:厥阴病心理学及道家的对治方法》)题目为选者后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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